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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恒星給幫半天忙的隋東抓了一把糖，從松河帶回來的零嘴塞滿他外套的兩個口袋。隋東一臉“這多不好意思”，一邊把吃的往口袋裏塞了塞怕它掉。
晚飯前，大門被人從外面輕敲幾下。
李恒星正在炒西紅柿炒雞蛋，鍋鏟在大鍋裏飛舞，隋東手裏捏著根李恒星在街上小攤給買的雪糕，興沖沖舉著去開門。
門外是傅衛軍和沈墨，兩人臉上洋溢著笑，隋東看了也跟著傻笑，他珍惜地舔舔冰棍兒，跟傅衛軍說：“軍兒哥，星姐給買的，你們沒在家怕化就沒給你們買。”
傅衛軍俐落地比劃一句手語。
【嗯，回去吃飯。】
“啊？可是星姐在做飯……”隋東戀戀不舍地扭頭看屋裏炒菜的李恒星，他咬掉被自己舔過的冰棍部分把剩下的遞給傅衛軍，傅衛軍捏在手裏要塞給沈墨，沈墨搖頭沒要。
隋東雙手捂住左右口袋，嘴裏含著冰塊含糊地跟李恒星說“再見”。
傅衛軍：“姐，我們先走了。”他聲音帶一種特殊的鼻音，咬字略慢，聽起來有股奇怪的韻味。
沈墨點點頭：“好，等我跟恒星姐忙完再去找你們玩，你下次見到恒星姐記得叫人，知道嗎？”
“再說。”傅衛軍咬了口冰棒，鋒利的犬牙毫不費力地切碎冰塊。
沈墨戀戀不舍地目送傅衛軍和隋東離開，看到他們沒走多遠，傅衛軍朝隋東伸手，隋東很乖地分了一半零嘴給他，傅衛軍收進口袋後又慢吞吞伸出手。
隋東：“……？”
隋東捂緊剩下的撒腿就跑，傅衛軍兩口啃幹凈冰棍兒快步追上去。
一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，沈墨嘴角帶笑收回眼神回到屋裏，李恒星把西紅柿炒雞蛋盛在盤子裏遞給沈墨，開始炒土豆。
“媽他們呢？”沈墨問。
桌子上放了一個外面套著毛線織的保溫杯套的罐頭瓶，李恒星頭也沒回地指了指那個瓶子，“那個給你的。”
打開瓶蓋，裏面是一根有些融化的冰棍兒，涼氣兒順著罐頭瓶口冒出，吹散沈墨心底那絲淡淡的不安，沈墨抱緊罐頭瓶，眼眶裏像被人塞了沙礫進去，讓她忍不住鼻尖酸澀想哭。
李恒星快速翻炒鍋裏的土豆絲，“在對面傅叔家裏敘舊，吃完冰棍兒去叫媽他們回來吃飯。”
第二天，李恒星像帶傅衛軍那樣陪沈墨去新學校，她回到班裏還沒來得及說話，撲上來的張梅用力之大差點勒得她斷氣。
王虎在一旁絮絮叨叨表達真摯的思念之情，最後拿出數學書來一出圖窮匕見。
坐在她前排的許銘推了推眼鏡，身子轉過大半看她，胳膊搭在桌面，手指不經意地敲了敲桌子遮蓋他急速的心跳。
“還走嗎？”許銘問。
李恒星推開張梅，笑的燦爛。
“不走啦。”
*
夏走冬來，循環往覆。
時間一格一格的撥動。
傅成才家生了個小女兒，看到經常來李恒星家玩的傅衛軍，長得身條兒好看，說話也還算流暢，又動了將傅衛軍要回來的心思，被馬德勝一頓好罵絕了這個念頭。
馬德勝在刑警隊混得不錯，敬職敬業當上了副隊長，每天風裏來雨裏去，聽說最近在樺鋼忙著維持秩序。
李恒星他們幾個人中只有王虎沒考上大學，他爸帶他去南方那邊做生意，前幾個月還常寄信回來抱怨賬難算，想他們，後來變成了兩三個月一封，最後是半年一封。
張梅考上師範，抱上了家裏人心心念念的鐵飯碗。
許銘父母調到北京，常寫信打電話聯系他，想讓許銘也來北京工作，許銘推脫拒絕很多次，他要留在樺林照顧奶奶。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許銘不經意地看向在他家背單詞的李恒星，李恒星手裏捏著一顆紅艷艷的西紅柿，紅色裙擺遮住修長的小腿，她穿著皮鞋的腳輕晃，裙擺跟著蕩出柔軟的漣漪，攪動許銘心中一池平靜的春水。
至於李恒星。
她考上大學念中文系，畢業準備做一名編輯。
九七年底，沈墨大一即將升學，李恒星大三結束即將實習。
沈墨怕自己成為李家的負擔，偷偷去夜總會彈鋼琴補貼家用，不到三天就被李恒星發現揪出來好頓收拾，強硬讓她辭職。
她拽走沈墨時跟一個看起來很時髦的年輕小夥兒擦肩而過，小夥子自來熟的介紹自己。
好像是叫王什麽，李恒星在氣頭上記不太清。
走出夜總會的那晚，天正下著小雪。
李恒星抓住沈墨手腕，嘴裏那叫一個又氣又急，“家裏不缺吃不缺穿，著急打什麽工，實在想打工，明年我去雜志社上班，給你問問有沒有假期工。”
雪花落在兩姊妹身上，沈墨沒忍住擡手拍了拍李恒星肩膀。
李恒星：“？”
看沈墨認真思索的小臉，李恒星有點欣慰地說最後一句：“知道錯了？”
沈墨乖巧點頭：“知道了，姐你身上有雪。”
李恒星：“……”
你到底聽沒聽進去……
累了。
嘀嘀。
摩托車鈴在前面響了兩聲。
昏黃的路燈下，餛飩攤鍋裏冒出白茫茫水汽，攤旁邊站著腰桿挺直、修長手指剛從把手上放下的傅衛軍。
他黑漆如墨的纖長睫毛落上一層淡雪，鼻尖是淡淡粉紅色，微張的薄唇前不時吐出一陣霧氣，黑色毛衣裹住稍顯清瘦的身體，深煙色厚外套敞懷套在身上。
黑眸裏是懶散笑意，他喉結滾動幾下，擡起手朝她們兩人揮了揮，比劃手語問。
【想吃什麽？】
之前李恒星送他的鐵盒子助聽器型號太老已經不能再用，現在耳朵上扣著一個新的助聽器。
傅衛軍會說話，但他因為語調原因被人嘲笑過幾次，在外人面前偶爾會張嘴，李恒星面前一般都是手語。
李恒星能看懂，也就沒怎麽糾結過這件事。
她踮起腳湊近傅衛軍微側過來的耳朵，叫道：“吃什麽啊，都讓你姐給我氣飽了，你怎麽也不知道看著她。這地方這麽亂，下次再讓我知道墨兒在這裏上班，我連你一起揍。”
沈墨拽拽李恒星袖子，“不來了不來了。”
話雖這麽說，李恒星還是從口袋裏摸出零錢，“來兩份餛飩，請你們吃。”
傅衛軍手張開按住李恒星往外遞的手，動作堅定地推回去，拜拜手。
【給過錢。】
買了三份餛飩，李恒星沒要讓傅衛軍帶給隋東一份。
傅衛軍隨手把餛飩掛在車把上面，李恒星摸了摸他的車，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到李恒星的四肢百骸，冰得她打了個寒顫，她哈了哈手，好奇地問：“這什麽時候買的？”
傅衛軍靈巧地比劃手語。
【前幾天馬叔給買的，東子不在家被揪走去樺林維護治安了。】
李恒星：“你怎麽沒去？”
傅衛軍：【我聽不見。】
李恒星“哦”了聲，她還要說什麽，突然聽到有人從身後叫她。
“恒星。”
順著聲音望去，李恒星看到了鼻梁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許銘，他貼身穿了一件白襯衫，外套紅黑相間的毛衣，厚重的黑色棉衣穿在最外面。
他的模樣簡直是等比例放大，小時候文質彬彬長大也是一副書生氣質，手拎一袋跟他氣質很不符合的烤地瓜。
他禮貌向傅衛軍兩人點點頭，把手裏的烤地瓜遞到李恒星面前，“還熱著呢，一會兒去看電影嗎，我買了新上映的泰坦尼克的票。”
李恒星對這位還在身邊的童年玩伴沒有一點矜持，拿到地瓜就掰了一半遞給沈墨，另一半拿給傅衛軍。
傅衛軍搖頭拒絕她也不在意，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？”
許銘笑得靦腆，他舔了舔唇解釋：“樺林就這麽大，能去的地方只有這麽點，繞繞就能見到了。”
許銘：“去嗎？”
沈墨十分有眼力見：“姐，我跟軍兒先回去了，回家我跟媽他們說一聲你晚點回來。”
“感謝。”李恒星和許銘腳步悠閑地離開。
傅衛軍安靜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，嘴唇緩慢地抿成一條繃直的線。
沈墨拍拍他的肩膀，“別看了，回去吧。”
傅衛軍喉結滾動幾下，從嗓子裏溢出沙啞低沈的聲音，他的聲音不算好聽，甚至可以說顆粒感很重，語調比起小時候好了些，對正常人來說還是有些奇怪，咬字總有一兩個落在奇怪的字眼上。
他問沈墨：“想去看電影嗎，姐？”
泰坦尼克的票很難買，他們到電影院的時候已經售完。
傅衛軍騎摩托把沈墨送回家，調轉車頭回到家裏。
隋東正在屋裏刷牙，聽到砰地一聲動靜還以為家裏進賊了，滿嘴泡沫就沖出衛生間，看到是傅衛軍松了口氣。
他漱完口走出來看到桌子上塑料袋裝的東西，拿手戳了戳，“軍兒、軍兒哥，你買的啥啊，雪糕？”
傅衛軍坐在沙發，表情冷淡的讓隋東都有些怕，有些怪的聲音溢出他的喉嚨。
“李恒星讓給你帶的餛飩。”
隋東靠了聲，“餛飩雪糕？凍多久了。”
他拎起餛飩去廚房解凍，擰開火架上鍋還不忘跟傅衛軍八卦：“我跟你說，今天樺鋼鬧、鬧了好大動靜，說是要下、下崗一批人。”
“哦。”
傅衛軍有些興致缺缺，隋東的餛飩在鍋裏被熱水煮地翻滾，他停火盛了兩碗餛飩端出來，傅衛軍突然開口：“泰坦尼克的票，明天幫我買兩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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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恒星給幫半天忙的隋東抓了一把糖，從松河帶回來的零嘴塞滿他外套的兩個口袋。隋東一臉“這多不好意思”，一邊把吃的往口袋裏塞了塞怕它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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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恒星正在炒西紅柿炒雞蛋，鍋鏟在大鍋裏飛舞，隋東手裏捏著根李恒星在街上小攤給買的雪糕，興沖沖舉著去開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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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東捂緊剩下的撒腿就跑，傅衛軍兩口啃幹凈冰棍兒快步追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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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媽他們呢？”沈墨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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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走嗎？”許銘問。
李恒星推開張梅，笑的燦爛。
“不走啦。”
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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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成才家生了個小女兒，看到經常來李恒星家玩的傅衛軍，長得身條兒好看，說話也還算流暢，又動了將傅衛軍要回來的心思，被馬德勝一頓好罵絕了這個念頭。
馬德勝在刑警隊混得不錯，敬職敬業當上了副隊長，每天風裏來雨裏去，聽說最近在樺鋼忙著維持秩序。
李恒星他們幾個人中只有王虎沒考上大學，他爸帶他去南方那邊做生意，前幾個月還常寄信回來抱怨賬難算，想他們，後來變成了兩三個月一封，最後是半年一封。
張梅考上師範，抱上了家裏人心心念念的鐵飯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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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許銘不經意地看向在他家背單詞的李恒星，李恒星手裏捏著一顆紅艷艷的西紅柿，紅色裙擺遮住修長的小腿，她穿著皮鞋的腳輕晃，裙擺跟著蕩出柔軟的漣漪，攪動許銘心中一池平靜的春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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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墨怕自己成為李家的負擔，偷偷去夜總會彈鋼琴補貼家用，不到三天就被李恒星發現揪出來好頓收拾，強硬讓她辭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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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恒星抓住沈墨手腕，嘴裏那叫一個又氣又急，“家裏不缺吃不缺穿，著急打什麽工，實在想打工，明年我去雜志社上班，給你問問有沒有假期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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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黑漆如墨的纖長睫毛落上一層淡雪，鼻尖是淡淡粉紅色，微張的薄唇前不時吐出一陣霧氣，黑色毛衣裹住稍顯清瘦的身體，深煙色厚外套敞懷套在身上。
黑眸裏是懶散笑意，他喉結滾動幾下，擡起手朝她們兩人揮了揮，比劃手語問。
【想吃什麽？】
之前李恒星送他的鐵盒子助聽器型號太老已經不能再用，現在耳朵上扣著一個新的助聽器。
傅衛軍會說話，但他因為語調原因被人嘲笑過幾次，在外人面前偶爾會張嘴，李恒星面前一般都是手語。
李恒星能看懂，也就沒怎麽糾結過這件事。
她踮起腳湊近傅衛軍微側過來的耳朵，叫道：“吃什麽啊，都讓你姐給我氣飽了，你怎麽也不知道看著她。這地方這麽亂，下次再讓我知道墨兒在這裏上班，我連你一起揍。”
沈墨拽拽李恒星袖子，“不來了不來了。”
話雖這麽說，李恒星還是從口袋裏摸出零錢，“來兩份餛飩，請你們吃。”
傅衛軍手張開按住李恒星往外遞的手，動作堅定地推回去，拜拜手。
【給過錢。】
買了三份餛飩，李恒星沒要讓傅衛軍帶給隋東一份。
傅衛軍隨手把餛飩掛在車把上面，李恒星摸了摸他的車，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到李恒星的四肢百骸，冰得她打了個寒顫，她哈了哈手，好奇地問：“這什麽時候買的？”
傅衛軍靈巧地比劃手語。
【前幾天馬叔給買的，東子不在家被揪走去樺林維護治安了。】
李恒星：“你怎麽沒去？”
傅衛軍：【我聽不見。】
李恒星“哦”了聲，她還要說什麽，突然聽到有人從身後叫她。
“恒星。”
順著聲音望去，李恒星看到了鼻梁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許銘，他貼身穿了一件白襯衫，外套紅黑相間的毛衣，厚重的黑色棉衣穿在最外面。
他的模樣簡直是等比例放大，小時候文質彬彬長大也是一副書生氣質，手拎一袋跟他氣質很不符合的烤地瓜。
他禮貌向傅衛軍兩人點點頭，把手裏的烤地瓜遞到李恒星面前，“還熱著呢，一會兒去看電影嗎，我買了新上映的泰坦尼克的票。”
李恒星對這位還在身邊的童年玩伴沒有一點矜持，拿到地瓜就掰了一半遞給沈墨，另一半拿給傅衛軍。
傅衛軍搖頭拒絕她也不在意，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？”
許銘笑得靦腆，他舔了舔唇解釋：“樺林就這麽大，能去的地方只有這麽點，繞繞就能見到了。”
許銘：“去嗎？”
沈墨十分有眼力見：“姐，我跟軍兒先回去了，回家我跟媽他們說一聲你晚點回來。”
“感謝。”李恒星和許銘腳步悠閑地離開。
傅衛軍安靜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，嘴唇緩慢地抿成一條繃直的線。
沈墨拍拍他的肩膀，“別看了，回去吧。”
傅衛軍喉結滾動幾下，從嗓子裏溢出沙啞低沈的聲音，他的聲音不算好聽，甚至可以說顆粒感很重，語調比起小時候好了些，對正常人來說還是有些奇怪，咬字總有一兩個落在奇怪的字眼上。
他問沈墨：“想去看電影嗎，姐？”
泰坦尼克的票很難買，他們到電影院的時候已經售完。
傅衛軍騎摩托把沈墨送回家，調轉車頭回到家裏。
隋東正在屋裏刷牙，聽到砰地一聲動靜還以為家裏進賊了，滿嘴泡沫就沖出衛生間，看到是傅衛軍松了口氣。
他漱完口走出來看到桌子上塑料袋裝的東西，拿手戳了戳，“軍兒、軍兒哥，你買的啥啊，雪糕？”
傅衛軍坐在沙發，表情冷淡的讓隋東都有些怕，有些怪的聲音溢出他的喉嚨。
“李恒星讓給你帶的餛飩。”
隋東靠了聲，“餛飩雪糕？凍多久了。”
他拎起餛飩去廚房解凍，擰開火架上鍋還不忘跟傅衛軍八卦：“我跟你說，今天樺鋼鬧、鬧了好大動靜，說是要下、下崗一批人。”
“哦。”
傅衛軍有些興致缺缺，隋東的餛飩在鍋裏被熱水煮地翻滾，他停火盛了兩碗餛飩端出來，傅衛軍突然開口：“泰坦尼克的票，明天幫我買兩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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